陆游的佛教素食情结文/道坚法师
南宋墨客陆游，字务观，号放翁，越州山阴人，官珍宝章阁待制。亦文亦武，著述有《剑南诗稿》、《渭南文集》、《南唐书》、《老学庵条记》等存世。陆游为虔诚佛教徒，一生多喜近禅僧，宿僧寺，吃斋饭，游历名山古刹。他的诗词文章中，将佛教的缘起性空之理，中道不二之趣，发挥得极尽形貌，可谓顺手拈来，皆成妙谛。时在双桂堂传戒，间读陆游诗词，见诗中多称誉素食，并以长斋疏食自大。因而集诸疏食诗，略加疏理，以明放翁的佛教素食之缘。综观放翁食素，一是多病之躯，忌食甘美；二是与禅僧游，受佛教影响，以疏食为美；三是退居乡里，以故乡情趣自娱。在一首《素饭》中，我们可以看到素食之初的放翁，不以山珍海味为喜，留恋于色彩俏丽的素食生存，咀嚼人生，具有几分超然与飘逸：
放翁年来不肉食，盘箸未免犹豪奢。
松桂软炊玉粒饭，醯酱自调银色茄。
时招林下二三子，气压城中千百家。
闲步横摩五经笥，风炉更试茶山茶。
方才放弃肉食近一年的放翁，还非常讲求美食家看重的色、香、味、形、器。选用干净如玉，颗粒饱满的上好大米，以山上松枝桂木徐徐烹调，香气四溢。将鲜嫩的茄子蒸熟后，调入精醋酱油，茄子晶莹剔透，呈银白色，非常诱人。美食之美，不可独享，邀约同道中二三人，在绿水青山之畔，一起品尝。这种出尘美境，胜却人间无间风情。吃饱喝足后，漫步摩挲装着五经的方形竹器，不为无事读书之乐，更待风炉新茶之美。放翁食素，倒也食得有情风趣，有滋有味。
中国为素食劈头地之一，现在世素食文化已流行泰西，比年反哺中华，成为一大期间潮流。素食又有仿荤、天然之分，所谓仿荤素食，即要求从色、香、味、形同荤腥之属，而以面筋豆腐为料；天然素食不添加色素调料，以天然绿色疏菜为主。荤食者喜仿荤素食，素食者喜天然疏菜。而放翁所食，为纯洁绿色食品，有利于身材康健。放翁在《菜羹》中就有素食康健的头脑：
青菘绿韭古嘉蔬，蓴丝菰白名三吴。
台心短黄奉天厨，熊蹯驼峰美不如。
老农手自辟幽圃，土如膏肪水如乳。
供家赖此不过取，襏襫宁辞走烟雨。
鸡豚下箸不可常，况复贪图太官羊。
地炉篝火煮菜香，舌端未享鼻先尝。
青菘即青葱的白菜，绿韭即青葱的韭菜，蓴丝即腻滑的莼菜，菰白即洪亮的茭白，这些鲜味适口的疏菜，多为苏州﹑常州﹑湖州等三吴之地的特产。苔菜和矮黄好似天仙食用的鲜味佳肴，不知比凡间人喜欢的熊掌、驼峰之类的美到那边去了。自身新手辟一片幽园，种上自身喜欢之物，自给自足，供自家享用即可，不再辛劳为疏食奔忙。自身劳动生产出来的菜，颠末炉火烹制，其香四溢，妙不可言。他在另一首《鉏菜》诗中写道：“江吴霜雪薄，终岁富嘉蔬。菘韭常相续，莴蔓亦有余。”阐明三吴之地的疏菜之美，足以自养而娱人。放翁放为，荤腥之物不克不及常吃，多吃则有损身材康健。太宫羊即太庙里祭祀用的羊，指多食肥胖甘厚，就更倒楣于身心康健了。诚然他也说“家贫阙粱肉，身病忌鼀鱼”，又有“山泽有臞儒，残年病满躯”之句，即家贫无肉，身材多病，不敢食肥腻，这大概也是放翁吃素的客观因素了。
素食者出行在外，除非佛寺，则多有不便，放翁是如那边理惩罚这个抵牾的呢？他在《巢菜并序》中说：
荒芜无人佐客庖，庾郎三九困讽刺。
此行忽似蟆津路，自候风烛煮小巢。
中国人信奉衣禄之说，即一生中一定应该吃多少肉，穿多少衣的说法，可见素食者在古代是相称异类的了。第一句说放翁客居旅途时，独孤的他少去了猪朋狗友，无人相伴。第二句引用南朝齐国庾杲之的典故。庾杲之为尚书驾部郎，家贫苦，食唯有韮菹、花韮﹑生韮杂菜，人戏之曰“谁谓庾郎贫，食鲑常有二十七种”。鲑，古代泛指统统鱼肉菜肴。三九二十七，音谐三韭。事见《南齐书·庾杲之》本传。意思无人相伴，还由于素食受到别人的调侃。第三句所说的蟆津，即蟆颐津的简称，在今四川省眉山县东蟆颐山下，为玻璃江的津渡。唐僖宗时，阉人田令孜沉左拾遗孟昭图于此。这是放翁在无人通达，伤时感事之苦的自嘲。第四句的小巢，是豆科植物，又名小巢菜。为越年生草本，一样寻常作家畜饲料用，也可作疏菜。他不管别人怎样对待，自顾自地就着山火煮起了野菜。
奔忙了一生的放翁，暮年越发信奉佛教，他说：“清坐了无书可读，残年赖有佛堪依。君看世事皆空幻，屏酒长斋岂必非！”暮年学佛并实践禅坐，连他最喜欢的酒也戒了，并吃起了长斋。在故乡终老之际，闲来无事，他就亲身耕地浇水种菜，持续中华民族的精良传统，以诗书耕读传家。且看他《种菜》时的安闲：
菜把青青间药苗，豉香盐白自烹调。
须臾彻案呼茶碗，盘箸何曾觉寂寥？
种上各色疏菜和可食用的药苗，加之豆豉香盐，经心烹调，不但鲜味适口，也大概在操纵进程中得到无穷的兴趣。另一首《种菜》，看到放翁安贫乐道的隐士情怀：
白苣黄瓜上市稀，盘中顿觉有灿烂。
时清闾里俱安业，殊胜周人咏采薇。
具有猛烈爱国情操的放翁，在暮年看到国度徐徐稳固，人民驻足立命，心中喜不自胜。同心埋头报国之心，才稍稍摆设，唱起了采薇之歌，故意隐住民间，放心修行。此采薇引《史记·伯夷传记》，伯夷、叔齐拦截周武王伐殷，武王灭殷后，他俩遁入首阳山，发誓不食周粟，采薇而食，终于饿去世。这里以喻隐居不仕。
亦文亦武的放翁，曾投笔当兵，在巴蜀加入军事，他始终不克不及忘记这段往事，他在《食野菜》中写道：
万里冷落酒一杯，梦魂犹自度邛郲。
可怜龙鹤山中菜，不伴峨眉栮脯来。
令他魂牵梦萦的邛崃好四川邛崃县，放翁曾在此与羽士来往，写下了《登邛州谯门门三重其西偏有神仙张四郎画像张盖隐白鹤山中》、《寄邛州宋道人》、《同王无玷罗用之访临邛羽士墓》等诗篇，此地盛产一种甜美晚熟的柑橘。龙鹤山也称鹤鸣山，在今四川省崇庆县西北，为五斗米道首创人张道陵修道处。栮脯指干木耳，峨眉山特产。吃过巴蜀的麻辣烫，放翁在此非常吊丧四川素食特产。
放翁关于素食的诗文很多，如《题龙鹤菜贴》的豪放，如《病中遣怀》的叹气，如《邻居送菰菜》的超然，如《招邻父啜菜羹》的恬淡，如《甜羹之法以菘菜山药芋莱菔杂为之不施醯酱山》的谐趣，如《雨过行视舍北菜圃因望北村久之》的野趣，如《村居酒熟偶无肉食煮菜羹饮酒》的感情，无不表现出这位具有狭义心肠的居士，在颠末空门洗礼后的成熟与超然物外的崇高情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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